Tuesday, June 27, 2006

Reading Gao Xing-Jian

1. 作家的位置

高先生認為,哲學家企圖建立世界的思想體系,但文學則否。文學不為某種意識型態的載體,也不充當哲學家的角色去解說世界,因為文學是“沒有主義”,超出一切的影響,只擁有自我的價值。因此,作家應避免以文學作為一種工具去對事物做隱喻性的批判,不然就會流於某種形式以及主義上的對立;也唯有脫離這種種的文化的歷史的羈絆,從種種對於文學“功能性”的前置想像中逃亡出來,作家才有空間能夠回到屬於獨立的自我,也才有能力為自我的真實發聲;也唯有在這種充分關照於自我感受的情況下,作家才能擁有最大的自由,來透過自我審美的濾鏡以紀錄自我的真實。這便是高先生對於『作家位置』的主張,也可以說是他對於自我『文學狀態』的一種絕對獨立的堅持。

綜觀高先生的思想,可知他對於自我的認識是相當豐富且深刻的,並且已然形成了他個人的一套,足以自圓其說的完整體系。我認為高先生所謂『作家位置』,是回到一種“純粹”的狀態,因為唯有在個體持續的處於個人“純粹”的狀態下,才有辦法充分的剖析自我與外在之間的相同與相異之處,作為純然個人真實的展現。我不否認在此一範圍之內,作家已然能夠擁有絕對的自由與永無止盡的探索空間,但是這樣的價值在某種程度上,創作真實自我也是同樣的受限於自我的框架,一種自我與外在世界的藩籬。而這道藩籬正是在區分自我與外在的同時,為自己的一生感知和所學所劃下的界線,在這個界線之內創作,讓高先生的作品成了非常純粹的語言,擁有自我的豐度和廣度,但在某種程度上來講卻失去了進入萬千世界的其他萬千法門。畢竟在自我與他人,與歷史和未來之間,仍存在著種種屬於“真實”的罅隙可以令人探索;我會猜測高先生並不是沒有意識到這些罅隙的存在,但是事實上一個作家必須要選定一個特殊的位置來發聲,才有可能探得深發得遠,因此高先生在堅守其作家位置上是十分成功的。



2. 繪畫的可能


高先生曾對繪畫做出以下的評說:“詞的定義尚且如此不可靠,而抽象的概念又歧異橫生,遠不如一筆線條或一個墨點來得分明。”高先生在第四講中將所謂『藝術家的美學』和『哲學家的美學』分開來討論,強調自我身為一個藝術家,抱持的該是以『美如何誕生』為前提的『創作美學』,而不討論幾近流落為一種『言說』的哲學思辯。因此高先生認為在看待繪畫作品時,趣味就存在於一種美在當下的『注視的快感』,應當『把概念清除出去,把精神召喚回來』,因為『思辯從哪裡開始,繪畫便在哪裡終止』。因此,身為一個畫家在創作時所重視的不該是盲目崇尚於像是『認同』、『普世』、『創新』、『革命』,或是『顛覆』種種含有挑釁性的言述而導致當代藝術中美的喪失,而是需要重新回到創做得過程,將審美的潛能注入於作品之中,於創作時清晰、澄澈,而感性的感知,才能夠捕捉當下種種的心裡活動而創作。因為在作者、作品、觀眾這三者之間在審美上的對話,都離不開『感性』這個主體,至於離開主體後,客觀之美的存在與否,便不是藝術家要創作時的問題了。

某種程度上,我會認為高先生的美學是一種『天才的美學』,也就只有這種天才,才能夠充分的回到自我感受與自我審美的捕捉,來展現一種個人特別的秉賦,來傾心的投入創作的工作。也是因為這樣,這種屬於『藝術家的美學』就成了藝術家獨有的美學,雖然有助於將觀眾導入如他這類藝術家的心靈之內,但在現實的生活上要實踐此種屬於創作上審美的自由卻是有所困難的,且並非每個人都是藝術家,因此那份自由的『藝術家的美學』就具有很大的限制條件。因此我認為對於身為常人的觀者而言(每個人都會要當個觀眾),所該抱持著是一種更能廣泛觸及的『入境隨俗的美學』,也就是同樣充份的回到感知,進入存在於不同作品中獨特的氣質,拋開自我意識的框架,將自我的頻率與作者創造作品時的頻率同步,以感受作品中所具有的質地,以免除於『顛覆』與『認同』這種種詞彙的影響,因為即使是以『顛覆』與『認同』這樣概念與哲學思辯出發的作品,也如同其必然具有某種形式一般的,必然也需在創作時具有某種情緒與感知。因此,從無法以天才的藝術家自詡為出發,有別於藝術家的美學,我擷取其根本『回歸於感知』的意涵,創造一種身為觀者『入境隨俗的美學』來為自我的處境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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