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July 18, 2006

The Solvent of Solitude


曾經有許多人問過我,『寂寞的解藥是什麼,』
每一次我都與他們說道,
寂寞是一隻手,無助的從無名中伸出與你索討。
所以,需要的才是解藥。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最奇怪的手,
如果你還覺得太抽象了話,
還記得電影『古墓奇兵』裡的蘿拉嗎?
她的富足與美貌,智慧與勇氣,
誰能不欣羨她的種種奇遇?
只是當她在尋找潘朵拉的盒子時,
真正希望的是什麼呢?
男主角泰瑞應該是愛著她的吧,
沒有任何一絲的柔軟嗎?
難道他還是像從前一樣嗎?
打開盒子的慾望呢?
當她舉槍時,她不會好奇嗎?
沒有一股充滿悵然與空洞的窒息感湧上心頭嗎?

所以當然是她,也應該是她
殺死註定要死的泰瑞,
開始了這隻手奇怪的復活,持續地向前伸張,
向她乞討。

要理解這隻奇怪的手,
看見它無情的從泥灰石縫、槍砲彈藥,
以及遺跡神殿中,無時無刻的出現在蘿拉面前,
乾枯無血的無情乞討,
看著這隻奇怪的手,又該給它什麼,
它要的會是你永遠給不了的嗎?

所以,泰瑞當然要死!

你一定隱隱知道泰瑞會死,
因為他是那麼的愛她,默默的,
因為是她將他從奇幻島(Fantasy Island)的冰牢雪獄之中贖出,
贖出他過往的依附,
贖出他對她那曾經卻早已冰封的愛,
成為當年在他面前出現的那隻,已死的乞討之手的復活
如今,再次的,活生生的揪著這個,
即將重獲新生的獄囚,持續的乞討著。
所以無名的寂寞之手,隨著泰瑞從英國到了中國,
再從香港來到了非洲,來到了生命的搖籃,
在這個應是給予生命祝福的搖籃,
眼看就要得到屬於生命交合後的流匯,一種強效的解藥。



生命的搖籃,藏有潘朵拉那只魔盒的地方。

蘿菈心中,也曾擁有一隻來自無名的手,
渴望著另一隻來自無名的手,
只是隨著那隻屬於解藥的手被冰封以後,
這隻手只能選擇死去,
因為她失卻了屬於潘朵拉魔盒中唯一存有的東西。
就像是可憐的茱莉葉在知道羅蜜歐死去之後,
只能選擇一同赴死是一樣的情境。
你看這雙幾乎相同的手,
屬於女人纖細而柔軟的乞討之手,
不是為了得到解藥,而是渴望成就,
渴望一種名為美麗的的成就。
事實上這兩隻手都得到了這塊美麗的成就,
只是形式有那麼一些些的不同:
存在於茱莉葉心中的是屬於貴族的纖纖之手,
完成一件殉情式的美麗成就,
於是乾枯在這世界上的所有女人心中,
因為她們無以自己的衷心讚嘆,這屬於女人的
最美麗,也最超脫的成就,
除了死,除了一位美麗的少女之死
除了一位美麗的少女為愛而死,還有什麼超過這種美麗的成就?

有?
蘿菈的手有一些不同,
即便那也是一種殉情,但是她的選擇更為鮮麗而壯烈
更加血淋淋且活生生。
一種截肢,讓這位堅強而美麗的女主人為這,
誘惑她朝向潘朵拉魔盒的手,截肢。


這就是為什麼泰瑞註定要死,
好讓蘿菈的眼前在泰瑞死去的那一刻,
出現這隻世界上最奇怪的手。

這隻可怕的手不是對你乞討,
而是緩慢的,在你面前,表演一支扭曲而變形的舞蹈
它不規則的扭轉,彎曲,
還不只是姿勢,還有顏色、形狀、大小:
從墨綠色變成一種帶有血紅的黃色,
會長出帶著紫色膿瘡的暗褐色肉瘤,
也會癒合成灰敗的疤痕;
血管會膨脹,呈現一種嚇人的藍綠色,
除了像是乞討,更像一種報復;
為泰瑞之死的報復,向古墓遺跡的報復,
對神殿中滋擾不息的踅音報復,
還有考古學家的神秘與好奇心,
帶著法老對通姦者的詛咒,
這手,
不停的抽搐著、顫抖著、哭泣著,
哀傷的。

而泰瑞的手就如同羅蜜歐心中那隻來自無名的手
暫時性的冰封過後再次復活,
只是當它朝著茱莉葉曾經存在的地方靠進,
才理解到,
原來那隻手已經這樣乾枯了,
即使存在於千萬後世的受女心中,
對他而言,其實已經是那樣的不在了。
同樣的,除了用那象徵永恆的死來驅馳那恆永的綿亙想像
泰瑞還剩下什麼?

其實,
泰瑞還剩下一樣東西,叫做寶藏。
但這又是另一隻手的故事了,
我們討論的是來自無名的那隻,蘿菈眼前的手。


蘿菈眼前的手註定要得不到解藥的,
因為泰瑞註定不會再次復活了。
泰瑞那隻在被贖回後窮追猛打的手,
註定要讓壯烈犧牲的手默默的策劃自己的重生,
一個偉大而美麗的重生,就在生命的搖籃面前。
但是美麗的故事早就被無數的亡靈給詛咒過,
所以她偉大的重生就被另外一隻,
曾經被我們遺棄不談的手給打壞了,
就像註定重圓的破鏡在尚未完全相逢之前,
再次的被打碎,只是變得更加破碎罷了。
偉大的重生,理應是美麗而充滿期待的重生,
理應朝向那隻泰瑞的情愛之手,
那隻向他乞討她的救贖的那隻多情的手,
溫暖而無助,
堅定中帶著一種淺淺的哀傷,
跳著乞求的愛舞,
可憐為自己截肢的女主人。
只是泰瑞從未冰封那隻貪婪的手,
打破鏡子,壞了自戕之手的偉大的重生,
殷切的知道解藥就在重生之後。

所以泰瑞不會死嗎?蘿菈的手難道會再次的重生嗎?
一種變形的乞討,另一種悲愴的舞蹈,
祈求得到的舞蹈,只是過份的哀悼而沒有解藥,它
回不去了,即使再堅強的外表也遮蓋不了,
它揮之不去,煩擾不已,
不時的讓你感到惆悵、悔恨,與一種無可奈何的方式,
像一個無法逃開卻永無善解的難題。
複雜得足夠他成為蘿菈心中的裝飾品,
永遠的擺在那裡,
成為一種成就的美麗,
美麗得足以成為雋永的,耐人尋味的藝術品。


我不懂,即便很多人常會問我:『寂寞的解藥是什麼?』
我會回答他們:
『寂寞是一隻手,從無助的從無名之中伸出與你乞討』
寂寞是一種藝術品,沒有所謂永恆安適的解藥,
你塞給他這個,就要那個,
你不給什麼,就無時無刻的蠕蠕而動令你難受
什麼都給,
卻也什麼都不夠。
藝術品超乎時間的存有,
千姿百態地存活在這世界上的每個角落,
讓一隻隻千奇百怪的手,
佔據世界左右,成為一個充滿藝術品的世界。

寂寞的解藥是什麼,
你覺得遍尋不著的是什麼,
讓我引一段莊子 山木 裡的文字:
『若夫乘道德而浮遊則不然,無譽無訾,一龍一蛇,與時俱化,而無有專為;一上一下,以合為量,浮遊乎萬物之祖;物物而不物於物,則胡可得而累耶!……其為道德之鄉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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