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October 05, 2011

世界地圖 - 一切都從無知開始(I)


巴黎在法國,柏林在德國,這一切就如同吃飯喝水一樣自然。

所以巴黎歌劇院(Opera de Paris)理應要在法國,柏林愛樂(Berliner Philharmoniker)也毫無疑問的在德國,這就和睡覺和起床一樣簡單。比較困難的問題大概是,巴黎歌劇院裡面的人說法文嗎?而柏林愛樂的樂手說德文嗎?但是我想這個問題可以簡單的從一個故事說起。



十六歲的時候,因為樂隊的緣故,我重新拿起在家裡塵封已久的長笛,我開始買有著長笛曲目CD,說實在裡面的作曲家我也不認識幾個,只記得新發的唱片有著綠綠的封面有著一個號稱天才長笛手的二十一歲帥帥青年,據說他兩個月後要來國家音樂廳開獨奏會?哇!和社團的朋友相約買票,把CD帶著,長笛盒子帶著,想要讓他簽名。 

巴黎,塞納河 (La Seine)

他好像叫做帕胡德吧?他吹甚麼他吹甚麼曲子?德布西的潘神蕭?普羅高菲夫的奏鳴曲!哇!怎麼看起來好像都是那張CD裡面的曲目?甚麼?我們竟然要現場聽到這些曲目!!!這簡直就像買了阿妹的新專輯後緊接著去小巨蛋(當時還沒蓋成)聽現場一樣過癮吧!

於是就這樣,也許就像其他在音樂廳裡在整天上班奔波勞頓後隨著柔和的笛聲睡著的人們一班,我們用力的鼓掌,讚嘆潘神蕭的尾段整個廳裡彷彿一根眉毛掉到地上都聽得見一般,十六歲的我們,用各種誇張的方式去形容對這個遠從異國來的,號稱史上最年輕的柏林愛樂長笛首席,以及他的音樂會,然後猜測他連吹完三首Encore後的心情,猜測最後那個高音到底是兩點E還是兩點升F,管他的,音樂會結束後先去要簽名再說,CD上也要,長笛盒上也要,節目單也要,我們要有如狼虎般竭盡各種可能地接近他,親炙他,以及可望他那有如星辰般遙遠卻迷人的魅力。

最後,我們簽名也要到了好幾個,只聽他和隔壁的隨侍人員說了幾句話,隨侍人員即將所有還在排隊的群眾遣散,說帕胡德累了,要回旅店休息,請各位也早回。

"他剛剛說的是甚麼文?他剛剛說的是甚麼文?"
"是英文吧?"
"他好像在說他已經幫某些人簽過好幾次名了!"
"不對,應該是法文吧?好好聽喔!"
"還是是德文啊?我不知道?"
"他到底是哪國人啊?"
"是奧地利文嗎?"
"他在柏林愛樂的話,應該是....."
"柏林在法國吧?"
"柏林應該在英國啦!"
"沒有啦,柏林在德國啦!"
"隨便啦,反正他講話好好聽喔!"


柏林,電視塔、紅色市政廳 (Berlin, Fernsehturm, rotes Rathaus)

幾年後,那個說他講話好好聽的朋友去了法國,學了法文,見過了無數次巴黎鐵塔,而我則走遍柏林大大小小的角落,德文說得如吃飯喝水一樣正常,偶爾再聽見帕胡德的笛聲,走進愛樂廳也不再感到無比興奮,音樂會的節目單也已堆得整櫃都是,布蘭登堡門和菩提樹大道都已不再新鮮,愛樂大廳旁的波茲坦廣場也成了轉車時才會經過的地方,腳走得更遠,耳朵更尖,英文不說,除了法文之外,也開始略懂丹麥文和荷蘭文,回想起當年的場景,總覺得要是再來一次,我一定可以聽得懂他在講甚麼,我一定可以立即終止這如今看來如此可笑的對話,但是為什麼我要?只因為柏林在德國巴黎在法國這兩件事情對我就如同吃飯喝水一樣自然嗎?但這段對話卻直至今日仍然不時的在我耳邊重複響起,那時諸人的語氣是如此的不確定但興奮,猜疑的同時彷彿就像去踩爆無害的雷區。然而,他當時到底說甚麼語言,現下也無法求證了。畢竟他是瑞士人,在法語區長大,在羅馬、布魯塞爾與巴黎求學,現在在柏林愛樂。


0 Comments:

Post a Comment

<< Ho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