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January 19, 2009

[周穆] 之八



我每天早上起來,安德烈亞都會和我說聲早安,於是我向他說聲晚安,聽他再次抱怨機場的夜班工作,讀著他為我準備的幾則簡短新聞,也許我還沒有能力多說些甚麼,但是能透過這些來維繫彼此的關係,以這麼遠的距離來說,也許我應該感到溫馨才是。


只是每當這些時候,我總在想,安德烈亞他很怕寂寞吧,就如同他對東柏林的念舊一般,似乎沒有人像他一樣吧?還記得他激動地和我說,柏林圍牆倒塌的時候他才十九歲,就如同電影再見列寧裡面的東德男孩一般,所以他對這部電影有著無比的眷戀。


對這一個小市民來講,他只知道無論如何,工作都是必要的,無論如何,快樂都是必要的,以及無論如何,他也的確需要一個朋友陪伴他,即使現在他已搬離 Prenzlaurenberg這個東柏林的反資本主義大本營,就住在國會大廈不遠處的Alte-Moabit,偌大的空房子也就像他每天夜裡脫下夜行的反光背心後剩下一顆赤裸的心,今晚該幾點睡呢?


所以每天晚上他開著寶藍色的小車,從機場往南回家,再往南,有可以讓他消磨一整個夜晚的地方,讓他可以說一整晚的話,讓他有機會看到那些昨天也曾看到的人,即使不認識彼此,也不想認識,卻也能從日日夜夜相同的Beck啤酒中望見相同的眼神,相同的影子,還有你相同的感覺,也許也同我的感覺,也許攙扶著那個醉到雙手拄著牆壁搖搖晃晃的他,再次回到家後除了倦意已經甚麼都不剩了,於是用殘存的力氣告訴我,我累了,我是這麼得累,我也不想抱怨,抱怨我即使這麼累了,也忘不掉我的寂寞,所以我選擇在他們日裡忙碌時沉睡,夜裡好眠時清醒,反芻我的寂寞,用同樣的綠色玻璃瓶,同樣的Happy Hour,告訴你,其實我每天都去的地方也沒甚麼。只是我還是每天都去,哈哈,是不是因為我也沒甚麼。


所以我每天早上都會和安德烈亞說聲晚安,就如同他也同樣會祝我一天安好,我選擇不要道破,輕聲的叫他快去睡,容許他像個小孩一般。對我來說,也許這就是一個大孩子因為脆弱而擁有的特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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